爱的知识
宗教被定义为我们对神、对他人、对自己三重关系的知识。诚然,若得正确的理解,基督教乃是爱的知识。主在地上,显于人前的时候,祂宣布爱神和爱邻这两条诫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总纲”(马太福音22:40)。
在此问题上,谁能像肩负神圣使命的儒雅的拿撒勒人耶稣那样深刻地了解圣经和人类的思想呢?祂的权威清楚地显示在福音书中,祂说:“认识你独一的真神,并且认识你所差来的耶稣基督,这就是永生。”(约翰福音17:3)“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约翰福音14:6)“你们要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快乐和财富)都要加给你们了。”(马太福音6:33)带着至高的权威,耶稣在福音书中始终强调爱的必要。“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约翰福音13:34)“你们若爱我,就必遵守我的命令。”(约翰福音14:15)诸如此类的话通通表示:“神就是爱!神就是爱!神就是爱!”
耶稣总是形象化地告诉我们,仇恨,无论大小,总是与神背道而驰的,地狱不是神的惩罚,而是一条无法逃避的法则的体现——落入仇恨、燃烧欲望、自高自大、自私自利之人必要招受罪恶的反弹。
无论耶稣从哪个角度出发,祂总是回到同一个事实。祂没有把世界的重建寄托于财富、地位、权力、学问,而是托付于人类更优良的品性,托付于高尚的理想和情感,托付于爱。爱是意愿和行为的推动力。祂以各种容易领会的方式讲述祂的圣言,尽可能地让心存疑虑的人相信,爱(或欲望)是人的生命本质,是他思想的源泉,他鼻中的气息,也是他的天堂或地狱。在祂神圣、威严、至高的爱的福音里,没有例外或修改的余地。
爱的简史
两千年来,所谓的信徒们重复着“神就是爱”,却未意识到这几个字包含了宇宙性的真理,也未感受到它振奋人心的力量。事实上,自从人类开始认真思索生命以来,这个至为崇高的话题所面临的是不幸的沉默。作为一种教义,爱的历史显示的是神来到我们当中,向我们彰显祂的本质,我们却不认识祂的悲剧。“他在世界,世界也是籍着他造的,世界却不认识他。”(约翰福音1:10)
公元前五世纪,希腊哲学家、医生恩培多克勤(Empedocles)首先认识到爱的本质和它在人类事务中的真正地位。他试图找到构成世界的原素,了解世界组合成形的经过。他认为物质是由火、水、土、气四种成分构成,进而又将“爱”含括其中。他说:“在它们当中,爱同样重要。她为人所神往,为人所珍视,也被认为灌注于人的身体之中,使人的思想、行为合于友善。人们称她为喜乐,为阿芙洛狄特(Aphrodite)。可惜,迄今尚无有人将她列为世界的基本原素之一。”
一个世纪之后,在希腊哲学的鼎盛时期,柏拉图因恩培多克勤的论述而义愤填膺,遂以雄辩的口才抗议当时饱含冷漠的智慧。他说:“多么奇怪,其他神明都有诗篇圣乐来赞美,伟大荣耀的爱神却没有人赞美!智者们吟诗作赋,歌颂赫拉克勒斯(Hercules)等英雄的美德,甚至将盐的功用当作论辩的主题,只要想起这些,就能激起浓厚的兴趣。然而直至今日,始终没有人敢于歌颂爱神的美德,这位伟大的神明已经彻底被人遗忘。”
在对勇气的论述中,柏拉图说伤害任何人,即使是最被人瞧不起的奴隶,也是对神灵、人类、万物之神圣结合的冒犯。
除了圣爱亲自说话,向被仇恨充塞了双耳的人传讲信息,二千多年过去了,只有少数英勇无畏的人敢于倾听天堂的声音,并竭力将天堂的信息化为人类粗糙的语言。圣奥古斯丁(St. Augustine)、托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肯培(Thomas a Kempis,其《沉思录》曾带给我快乐)、斯宾诺莎(Baruch Spinoza)、贝姆(Jacob Boehme)等神秘主义者勇敢地站在时代的前沿,深深地凝视着未被理解的文字下所潜藏的意识的海洋。他们洞见了爱神、爱他人、爱自己这三种爱的方式和影响。
直到第十八世纪,当史威登堡从冷漠的理性时代脱颖而出时,爱的教义才再度闪耀光芒,成为生命的核心,成为万有的美善之所和维系之因。本乎圣经的权威,他在《天堂的奥秘》一书中阐发了这个教义,又在《圣爱与圣智》一书中作了更完整更系统的论述。他将人类的一切经历解读为爱的形态,爱的活动、力量、作用,爱的建设性、维护性、鼓舞性指令。
另外,史威登堡发现:(1)爱在至高的意义上等同于神,(2)“主流入每个天使、每个灵人、每个人”(《天堂的奥秘》6058),(3)物质世界是神的爱所演化的适合生命用途的形态,(4)神的圣言揭示了祂对人类的爱是何等丰盛奇妙。
这样,终于有一条微弱的光线从神的本体发出,穿越无限,到达既聋又盲的人类心智当中。看哪,主的再临指日可待!
盲人当中的先知
为解释其爱的教义,史威登堡需要寻找一套专门的词汇。事实上,他仿佛在学习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人们的思维已习惯于依赖五识,两者紧密相连,需要巨大的勇气才能改变。这让史威登堡感到困惑。朦朦胧胧如透过玻璃般感受维系生命的灵性力量是一回事,清清楚楚地回到其美妙的源头,进入神的大爱,然后传递给冷漠、纷争、怀疑的理性时代则是另一回事。
为说明史威登堡所面临的困难,我知道的唯一方式是对比盲人在希望帮助其他残障人士时所面临的巨大困难。他们必须竭尽全力,使健全人理解盲人的特别需要,用正确的方法,通过友情、工作和快乐来医治这些破碎的生命。
对于盲人的感受、渴望和能力,即使博学多闻的人也几乎一无所知,这不免让人感到吃惊。健全人倾向于认为,盲人,特别是既盲又聋的人,其世界与自己所见那充满阳光鲜花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他们的感受与知觉也是截然不同的,身体的残疾从根本上影响了他们心灵上的感受。他们甚至以为,盲人完全与色彩、音乐、形状之美无缘。这就错得更远了。他们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告知,盲人也能感触到美丽、秩序、形状、对称,美和韵律是出于灵性的法则,深于人的感官。然而,有多少健全的人从心里接受这个事实?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盲人和聋人从一个视听健全的人类继承了大脑,在无声无光的身体之内,灵魂的世界同样充满阳光与和谐?
Image面对被物质和感官蒙蔽的人们,先知史威登堡在报告他的所见所闻时遇到了类似的困难。谁知道,或许盲人和聋人的缺陷,正是向人类的无知与麻木传递神信息的一种途径!绝非自以为是,我希望也能好好利用我在黑暗中的生命经历,正如史威登堡运用他在灵界的经历,来阐明旧约和新约所潜藏的深义一般。能够运用神的爱和人的爱,使我的不幸成为帮助和祝福他人的工具,这对我来说乃是一种特殊的快乐。
爱是人最深层的本质
每次读到史威登堡在《圣爱与圣智》一书中悲剧性的开篇辞,我总是感到一阵伤感:“人知道爱的存在,却不知爱为何物…当他思考的时候,由于不能对它形成任何观念,就以为它什么也不是,或者只是从视觉、听觉、触觉流出的某种东西,或是与人交流时感染他的某种东西。他全然不知爱就是他的生命,不仅是整个躯体和思想的生命,也是一切细微处的生命。”
人们将爱的言语、笑容、眼光、举动误认为爱本身,这是问题所在。这错误好比我误以为大脑凭自己的能力思考,身体凭自己的意愿活动,声音和舌头凭自己发出振动,双手凭自己感受事物。事实上,身体的每个部分都由意愿和思想来驱动。也好比我手捧一朵美丽的莲花,嗅吸它的芳香,却坚称触觉和嗅觉都在花上。实际上,是我的皮肤在感受花儿时产生了这些感觉。这些表象正是我们讨论爱、生命、心智活动时所当注意的。
人们普遍以为,爱是存在于我们之外的某种东西,是一种模糊的情感,一种无法言喻的抽象的事物,因为人不能对它形成清晰的观念。史威登堡却教导说,爱并非某种缺乏因由、主体、形式的抽象的事物,并非在灵魂里漂流,直到接触或看见某个事物时方才产生。爱是我们最深层的本质,我们灵性的身体由它成形,我们所感受的爱只是那形体的一个个状态。事实上,爱使我们的本能充满活力,正如大气使得我们拥有触觉、嗅觉、味觉、视觉、听觉等知觉感受。
让我举例说明爱与其特征之间的区别,因为我们时常将两者混淆。我们对爱的本质若不能产生鲜明的认识,就无法触及它,将它改变、深化、净化,进而使我们的情感更为高尚,使我们的快乐日日增长。我们往往只抓到爱的动作,围着它打转,试图改变自己的倾向,重建自己和他人的人格。爱却因为被遗忘而在哭泣,或者,如果那是一种邪恶的欲望,它就会嘲笑我们,沾沾自喜。
在提高发音的努力中,我就有过这种错误的、绕圈子式的、曲折的弥补残缺的经历。单靠运用气流来改进我的发音是愚蠢的,我必须锻炼我的发音器官,而且必须建立在提高内在语言观念的基础上。声音从本质上说不是属物质的,它是思想的韵律,因心智而有形、有色、有节。我最大的努力就是让内在的耳朵获得声音和词语的正确图像,因为我肉体的耳朵是封闭的。我越是恰当地运用心智作为语言的工具,就越能让人听懂我的意思。
发音的例子与爱的话题似乎相去甚远,但是其中的原则是相通的。我们的生命,包括所有的情感、喜好、憎恶、兴趣,都是从我们最深层的爱流出来的,由它成形,富含色彩,一切变化也由它控制。所以,我们若想获得更高尚的情感,怀有更美好的理想,满足我们对幸福的渴望,就当竭力认识爱的本质,将它视为一种活跃的、有创造力的、有指导作用的力量。
不要以为爱是与灵魂和组织器官分离的某种作用。它涉及到人的整个意识体系,包括人的倾向、目的、意图、动机,虽然时常受到了压抑,却总是潜藏着,随时准备在行动中表现出来。它通过人的组织器官在表情和一举一动中显露出来,一旦它开始朝某个目标行动,任何外部因素都不能阻碍它。爱作为最重要的教义,不是一种模糊的、毫无目的的情感,而是对与智慧结合、在善行中得到实现的良善的渴望。
爱的彰显
两千年前,耶稣降生人间,为要与人同行,指示他们和平相处之道。祂过着贫穷的生活,经历了人的逼迫、门徒的背叛。祂周游传道,医治病苦,抚慰忧伤的心灵,开瞎子的眼睛,使迷惑的心灵得到释放。祂生活在贫穷、卑微的人群当中,为他们的实际需要服务。
祂叫门徒进入人群,传扬为众生服务的福音。祂说世人也许不会欢迎他们,但他们不要因此而困扰,既要保持冷静,也要大胆传讲。若有人拿他们的外衣,连里衣也让他拿去,以此表明物质的东西是次要的。即使有人施加迫害,也不可以暴制暴。祂说:“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马太福音26:52)爱是拯救的力量。“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这样,你们在天上的父必要赏赐你们。”(约翰福音13:33,15:21)
史威登堡说:“人的完美在于尽心尽力”,也就是乐于为众生服务(见《圣爱与圣智》237)。我们的踌躇和努力无非表示我们愿意作伟大的服务。我们愿意做得更多,超过我们所能。从本质上说,我们的意愿正是我们自身。在灵界,我们工作的领域将变得无限广阔和光明,这是史威登堡的信息所带给我的最宝贵的安慰。他的教导满是振奋人心的信念,对于他的所见所闻确信无疑。盲人面对无边的黑暗,若有一双眼睛为他指路,该是多么幸运的事。同样,当有一双慧眼发现了通往光明的灵魂世界的路,我们的欢喜岂不更甚?在神观、圣言、死后生命方面,史威登堡带来了全新的、活灵活现的信息,正如基督诞生伯利恒时天使唱报佳音一样令人惊奇,令人振奋。他以鲜活的见证撑起了我们的盼望,使我们相信,我们昏蒙的眼睛将要看见,迟钝的耳朵将要听见,拙笨的嘴巴将要说话。
对于那些丧失光明的人,史威登堡的话语具有特殊的安慰,因为他的教导真的令人欢喜,真的带给人启发。此时此刻,我们的不幸难以补救,对他人的服务也受到限制,投入更多活动的渴望也无法得到满足。人类最伟大的工作者们,包括科学家、诗人、艺术家,他们身体健全,却也不时为灵魂的强烈呼喊而震撼,深切渴望将力量、热情、丰富的想象、沉重的抱负更充分地施展出来。知觉不全、能力更为卑微的我们自然渴望更大的服务领域和空间。在我们的人生旅途上,失明带来的困难是极为沉重的。我们面临太多的障碍,和所有人一样,我们有时像是命运的一个偶然或意外。根深蒂固的障碍使我们更为辛酸地感受到人类所受的限制。如果视力正常的人尚且需要诚心、活泼的信仰,以面对他们的责任和困难,试想失明的人岂不更甚?
对于失明的人,史威登堡的教导是一位良师益友,激励我们去工作,去战胜困难,去享受精神的生活。史威登堡告诉我们,爱使人得以自由。我能证明,爱的确能将我们从孤独中提升出来。当活泼的、胜过一切的爱的念头充满我们时,我们就成为良善的主导者和创造者,成为残障人士的帮助者。黑暗似乎带给我们一颗明星,将我们引向天堂。在意愿和思维上,我们发现自己有许多尚未开发的潜能。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压抑和失败,我们超越种种束缚和障碍,生命也变得更加宁静、有序。在爱里,我们从肉体和心智的无明中得到释放。失明使得我们无法从事许多高尚的艺术活动,但是爱却向我们敞开着。正如史威登堡所指出的,爱教给我们最高尚的艺术——生活的艺术。通过他的著作,我们学会了当如何培养、引导、实践这使人重生的爱,这使人得到造就、得以丰富的信,那是人类对神的渴望。对于黑暗中的生命来说,爱是最可靠的向导。
为众生服务的时候,我们的爱彰显了出来。为众生服务的时候,我们听到了爱和信的声音。这声音最终将向我们宣告永生的赏赐:“做得好!”(马太福音25:21)
爱的太阳再度升起
一位年轻人说:“面对败坏、残忍、贪婪的社会,基督教沉默妥协的态度等于抛弃了基督的福音。”这句话表明了许多思想者的感受,他们认为基督教的影响力不但没有增长,反而在衰退。一些教会意识到信徒正在流失,由于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便想出各种权宜之计,试图将信徒聚拢在一起。他们声称:“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至上的时代,教会必须用物质吸引信徒的注意。”于是,我们在一些教会就看到了布道表演、音乐会、电影、乐队演奏、富有激情的表演等等。可是信徒依旧流失,人们窃窃私语,信仰之光在他们心中逐渐变得暗淡。
神的教会逐渐变得暗淡,原因在哪?为何众多的人丧失了对基督教的信仰?在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时,我打开史威登堡的《正信的基督教》一书,从中找到了一个答案。“没有了良善的生活,教会也就不复存在。”当人们不再将信仰付诸实际生活时,也就没有了信仰(见《信之教义》第四章)。这不正是基督教所经历的事实吗?教会若不跟随主为我们设定的目标,就不能激发人们崇高的理想。
但是,社会彻底改变,秩序全然改观的时代快要来到。真正的基督教将如海浪席卷世界,使人类信服,获得新生。战舰、军队、堡垒阻挡不了这滔滔之水。性别、种族、教条等分别将被冲毁,在亲如手足的革新浪潮中获得纯洁。
当那日降临的时候,我们将在爱的阳光下行走,彼此相视的时候,光明将要显耀。因为爱的太阳是一切受造之物的本质和生命。万有的将来藏在其中。智慧从爱的太阳而生,藉着它的大能,我们得以发展各自本性中的神的形像。